他從受害者,變成了那個拿著棍棒的施暴者,而且他堅信自己的每一次揮舞都無比正義
阿瓦德(Awad)先生的祖上,據說也是闊過的,雖然家譜早已燒成了灰,但鄰里間總有些捕風捉影的傳說。後來家道中落,連院子都被一個叫雅各布(Jacob)的遠房親戚佔了。這雅各布先生,來頭可不小,說是幾千年前這院子本就是他家的,手裡還攥著一張皺巴巴的、神仙畫押的地契。
雅各布先生是吃過大苦的。他在外面漂泊的時候,被各路人馬欺負得不成人形,誰都能上來踩一腳。這段經歷,讓他覺得全世界都欠他的,尤其是這座祖傳的院子。所以他回來後,第一件事就是把院牆壘得比誰都高,牆上還拉了鐵絲網,架起了探照燈,生怕再有人來欺負他。
院子裡的原住戶阿瓦德,自然是被趕到了牆角的一個小棚子裡。雅各布對他說:你看,我不是不講道理。這院子本是我的,我現在讓你待在角落,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。阿瓦德若有不滿,稍微嚷嚷幾句,雅各布就立刻從屋裡搬出他從外面高價買來的最新式的獵槍,聲色俱厲地說:怎麼?你想把我趕下海嗎?你們這些人,骨子裡就想看我死!
這話說得阿瓦德一愣一愣的。他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床,或是能在院子裡多走兩步,怎麼就成了要人家的性命了?
更有趣的是雅各布教育自己孩子的方式。他指著牆角的阿瓦德,對孩子們說:看見沒有?那就是我們苦難的象徵。我們必須時刻警惕,一刻也不能放鬆。我們必須比所有人都強壯,否則就會變回從前的我們,或者變成他。於是,雅各布的孩子們從小就學會了三件事:紀念祖上的苦難,恐懼牆角的人,以及崇拜手裡的獵槍。
時間久了,雅各布自己也有些精神恍惚。他時常對著鏡子,喃喃自語:我受過的苦,誰能懂?我這麼做,都是為了不再受苦啊。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,他把院子修得越來越像個堡壘,也越來越像個囚籠。
院子外頭有幾個大善人,時常給雅各布送錢送槍,嘴裡還不住地誇讚:雅各布先生真是個奇蹟!在這麼一塊是非之地上,硬是建起了文明的樣板間!雅各布聽了,腰桿挺得更直了。
然而,在阿瓦德的小棚子裡,並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只剩下無力的哀求。他的一些兒子和侄子,在長久的絕望與屈辱中,滋生出了一種扭曲的勇氣和仇恨。他們不再相信眼淚,只信奉暴力。他們成立了一個小團體,自稱哈馬斯(Hamas),意為熱忱,但他們的熱忱早已被仇恨燒得只剩下灰燼。他們鄙視阿瓦德的軟弱,認為唯有血和火才能換來尊嚴。
終於有一天,當雅各布一家正在院子裡慶祝某個節日時,這群來自棚戶的年輕人,用藏匿已久的工具鑿開了高牆的一角,發動了一場突襲。他們衝進了院子,但目標並非雅各布的獵槍或探照燈,而是手無寸鐵的賓客、婦女和兒童。這不再是扔石頭抗議,而是一場血腥的屠戮。他們以復仇為名,行使了野蠻且不分青紅皂白的狂怒。這種針對平民的恐怖行徑,不僅震驚了院外的鄰居,也讓棚子裡許多像阿瓦德一樣的人感到恐懼和噁心。這份暴行,玷污了阿瓦德的淚水,也給了雅各布最想要的口實。
雅各布如遭雷擊,隨後便是火山爆發般的憤怒。他對著外面所有人咆哮:看見了嗎!這就是他們的真面目!我說過他們想殺光我們,現在你們信了!棚子裡沒有無辜者!
他不再只是把阿瓦德的小棚子往後推三尺,而是開著他那輛裝甲最厚、馬力最大的推土機,將整個棚戶區夷為平地。他對著廢墟瘋狂地傾瀉火力,嘴裡喊著:我要剷除每一個威脅!永絕後患!那些之前還在悄悄議論的明眼人,此刻也被哈馬斯的殘暴所震懾,一時語塞。而那些大善人,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給雅各布送來了更多的錢和更精良的槍。
雅各布學著他最痛恨的那些人的樣子,做得更絕。他覺得,只要牆夠高,槍夠硬,復仇夠徹底,歷史就不會重演。然而,他沒意識到,他不是在避免歷史,而是在用別人的血肉,重演一出自己當年主演過的悲劇。只不過這一次,他從受害者,變成了那個拿著棍棒的施暴者,而且他堅信自己的每一次揮舞都無比正義。
某天,他看到阿瓦德在廢墟中,抱著孩子的屍體,絕望地用頭撞擊殘存的牆基。雅各布遠遠地看著,冷笑一聲,轉頭對自己的孩子說:你看,他們就是這樣,天生就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,無論是對我們,還是對他們自己。
說完,他朝著阿瓦德的方向,輕蔑地翻了翻眼皮。他不知道,在某些文化裡,這個動作,比任何詛咒都更惡毒。他只覺得自己又一次捍衛了文明與生存的權利。院子裡陽光正好,只是那高牆的陰影,把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,包括雅各布自己,以及那片剛剛被血與火吞噬的廢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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